給我一個支點,一把吉他,我將舉起地球

1997年的野台開唱的當夜,我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幾個小時前熱鬧非凡,而此
刻空無一人的舞台,那一夜,想了好多。


在太空中回頭,你會看到一顆藍得令人心疼的大彈珠,那是我所有成長回憶的
地方。我看著上面的島嶼山巒,密佈著蛛網小徑,發現了我遺忘已久的足跡和
回憶。


2000年金曲獎,阿翔一隻手抄起獎盃舉過了頭舉上了天,豪氣干雲勝過任何一
個得獎者,一句「樂團的時代來臨了!」。我們站在他的背後,激動的快要掉
下淚來,覺得我們這些搞團的,一個一個都拿了獎立了功。


不過我始終相信阿基米德說的。如果你手上有一把吉他的話,我想,給你一個
支點,你就可以舉起這個地球。


或是說:給我一個支點,一把吉他,我將舉起他媽的地球。


玩音樂,因為玩音樂快樂,因為玩音樂的生活讓我有存在感,有雙腳踏在地上
的感覺,直到聽音樂入了神,才能腳尖一踮,輕輕飄飄的浮進太空。


在太空中回頭,你會看到一顆藍得令人心疼的大彈珠,那是我所有成長回憶的
地方。我看著上面的島嶼山巒,密佈著蛛網小徑,發現了我遺忘已久的足跡和
回憶。


是的,還記得我、怪獸、瑪莎、石頭,經常擠進一台小車,殺上仰德大道,再
拐進一路顛簸曲折的羊腸小徑,抵達冷水坑的公有的公共溫泉澡堂,幾個人褲
子衣服一拉一扯,隨便抄起一個水瓢沖個兩三下,就往那池清澈的鐵泉裡泡著
,那皮膚與冷空氣及溫泉水接觸時是怎麼樣的感覺,大致上已經忘的一乾二淨
。我們赤紅著身體揮汗討論著編曲的細節,無數的音樂共識在這裡坦承相見的
成形,話題被波光拆成一片一片,水氣煙霧泛著微弱的日光燈在木頭的小屋裡
一片朦朧,就像回憶一樣飄邈。


但是我始終印象清晰著的,是塞滿小車還不時逸出黑暗的山區的音樂聲,和興
致高昂的討論聲,我們在車上聽著啟蒙時代的羅大佑,唱和著伍佰的俐落嗓音
,Oasis不可一世讓大家過足迷弟的癮,U2總是讓我們起雞皮疙瘩,還有永遠
在披頭四歌聲中沉默的我們。


練團室,怪獸從台大後門用走的就會到,沒想到我早就翹課恭候多時,我們一
起到樓下買麵包順便等從輔大下課的瑪莎,遇到千里迢迢從淡大殺過來正在停
機車的石頭。這是我們最期待的時刻,電吉他從盒子裡的沉睡醒過來,音箱正
在暖機呢。讓我確定一下,我們生活中的最重要的事,從那時起就一直是音樂
了。


除了搞五月天之外,因為興趣和莫名的熱情使然,我也參與了「北區大專搖滾
聯盟」,這個由許多大專院校玩團的人組成的。從一開始的打文件檔案,慢慢
的有了越來越多的參與。電話又來了,星期三下午要到阿帕討論事情。到了阿
帕鼓練團室,盟主Omega和執行秘書大魔頭映萱都已經坐在沙發上多時了,要
討論的是一個新的大型演唱會,當時墾丁的春天吶喊,由幾個定居台中的外國
人辦的很成功,大家覺得在台北也要有一個這樣的演出機會。而且,如果由台
灣的學生們,玩樂團成員們自發性的完成,那不是更有意義嗎!


擬出企劃書,Omega、映萱和我開始了機車生涯,我們穿梭在台北市的大街小
巷找錢找贊助。由朋友家中的印刷廠贊助,我們以很低的價格印了一千張海報
,我一個人騎著機車去搬,重得我差點摔車。搬回來了,那誰可以去貼呢?很
抱歉,聯盟人手不足。於是白天我載著盟主去各個大專院校,將海報交給社團
負責人張貼;然後我跟映萱繼續在半夜偷偷的將海報貼在整個台北市,公館地
下道,士林夜市的巷子裡……。我們不怕累,因為我們知道,這些海報將在太
陽出來以後,出現在台北人的眼前,驕傲的宣告著一個新音樂世代的來臨。


1996年,第一屆的野台開唱誕生了,美術館前數千個人聚集著,他們有些是樂
團原本的支持群,大部分則是第一次欣賞到這樣新鮮的音樂。世界的僵硬有一
點鬆動了!第二年的年初,我們又重新聚首,更忙更累的拉廣告找贊助聯絡樂
團,這一次在大安公園音樂台,找到了MTV台和民視全程錄影轉撥,希望讓更
多的人看到聽到。報名參與的樂團更多了,活動從一天延長成兩天,音響器材
公司願意加日不加價的幫忙,有一個問題是:要整夜有人看顧著器材。誰來做
這件事呢?很抱歉,聯盟人手不足……。於是我有了那一段熱血歲月裡最深刻
的回憶。


還不到五月,應該穿厚一點的外套的。無人的音樂台前,好安靜,只有幾盞公
園燈照著,把寂寞的感覺擴大了。一個人,我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早已放棄趕
走數以百計輪流攻擊我的蚊子。不敢睡,怕隨時都可能有人來幹器材,到時候
聯盟賠不完兜著走。1997年的野台開唱的當夜,我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幾個
小時前熱鬧非凡,而此刻空無一人的舞台,那一夜,想了好多,自己的未來,
樂團的未來。 遙遠遙遠的以後會不會有人記得我 在這個寂寞的星球,曾這樣
的活過 那年的野台開唱,是五月天的天字第一場演出,五月天的故事,隨後
將變成一條支流匯入了台灣樂團史。


後來,盟主收到兵單了,問我要不要接盟主。開玩笑,盟主又不是小皮球,怎
麼能這樣亂丟亂接呢?我建議他一個人選,我想這個男人有這份能力和使命感。
他是閃靈樂團的主唱及主要詞曲創作人Freedy,盟主和我兩個人親手把聯盟的
所有文件交給他。


如今的「北區大專搖滾聯盟」,已經擴張成「全國搖滾聯盟」,野台開唱也一
年比一年有聲有色,一唱三、四天,幾百個不同曲風的樂團輪番上陣叱吒風雲
。不只有台灣的樂團,我們甚至可以在台灣的野台上看到夢幻一般的
Mega Death,來自大陸的超載等等國際級的演出。


在2000年的金曲獎上,我們和拖拉庫、四分衛一起入圍最佳團體。亂彈拿了這
個獎,主唱阿翔一隻手抄起獎盃舉過了頭舉上了天,豪氣干雲勝過任何一個得
獎者,一句「樂團的時代來臨了!」。我們站在他的背後,激動的快要掉下淚
來,覺得我們這些搞團的,一個一個都拿了獎立了功。隔年,金曲獎旋即增加
了最佳樂團獎,當下被我們又感激又慚愧的報回家了。2002年的最佳樂團我們
就槓龜了,摘冠的是默默耕耘十年,投入社會議題甚深的交工樂隊,電視機前
的我們和電視上的老字號樂團刺客和四分衛一起拍手祝賀,感同身受。


1976、13、ZIP、潑猴...,越來越多的樂團以獨立的方式,或與唱片公司合
作,發表自己的唱片。我和怪獸之前也在滾石唱片,努力的創造後援給一些有
想法的創作人,一步一步,將會有更多的玩音樂的年輕人被聽見,而他們,將
慢慢改變這個世界。


這群愛音樂玩音樂的人們,寫下了歷史,改變著世界。


前面說過的:給我一個支點,一把吉他,我將舉起地球。地球很重,他媽的重
,不過我始終相信阿基米德說的。如果你手上有一把吉他的話,我想,給你一
個支點,你就可以舉起這個地球。



by MAYDAY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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